31:他啊?大概…以后都不会来了吧
  下课的铃声刚歇,魏安婉甚至没来得及收拾书本,一股无形的压力便从四面八方涌来。
  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群人,像潮水般瞬间将她围拢在座位的小小方寸之地。
  后桌那个总是带着甜美笑容的圆脸女生第一个凑近,几乎贴着她的肩膀,声音甜得发腻:“安婉,你昨天怎么没来呀?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可担心死我们了!发消息也不回复。”
  她说话的同时,手已经自然地搭上魏安婉的额头试探温度,动作亲昵得不容拒绝。
  紧接着,一个高个子男生像一堵墙般挤开旁边的人,说:“别理那个姓赵的,他那疯狗脾气,逮谁咬谁。”
  不止他们。
  她的课桌旁迅速围拢了更多人。有人递上一瓶拧开的矿泉水,有人顺手帮她整理散落在桌面的文具,还有人低声细语地询问她需不需要笔记。
  以前只觉得同学们都很友善,今天却有一种说不上的古怪感。
  在这令人窒息的关怀漩涡中,魏安婉强行压下心底泛起的疑惑,带着点虚弱和感激的微笑。
  她轻轻推开额头上那只手,声音放得又软又轻:“谢谢大家,我真的没事啦,就是昨天有点头晕,在家休息了一天,现在好多了。”
  她的回应像一句咒语。
  随着她话音落下,那紧绷的、带着审视的空气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下。周围人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些。
  趁着这短暂松动的间隙,魏安婉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,目光投向教室后排那个空着的,想到了“万恶之源”的信封,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:“咦…林宇,今天怎么没见到他?请假了吗?”
  刚才还带着点温情的空气,瞬间凝滞。圆脸女生脸上的甜笑僵了一下,随即用一种夸张的、近乎天真的语调接话:“啊?你说他呀?”
  旁边立刻有人低低地“嗤”了一声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钻入魏安婉耳中。
  紧接着,一个靠在窗边的男生,头也没抬,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支笔,用一种谈论天气般平淡却又透骨寒凉的语气说:
  “他啊?大概…以后都不会来了吧。”
  这句话像一块冰投入死水。没有更多的解释,没有愤怒的指责,甚至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的威胁。它就那么平淡地被说出来,仿佛在陈述一个理所当然、无需讨论的事实。
  然而,这句话落地后,周围那短暂的松动感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重、更粘稠的寂静。
  几乎每一个围在魏安婉身边的同学,眼神都微妙地闪烁了一下,或垂下眼帘,或嘴角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弧度,或干脆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个空座位。
  魏安婉的心猛地一沉,她看着周围一张张或熟悉或半生不熟的脸庞,那些脸上此刻残留的关切笑容,在死寂的背景下显得异常诡异和扭曲。
  “这样啊…”她轻声说,声音几乎微不可闻,仿佛接受了这个“解释”。
  但是古怪的气氛让她待不下去,随意找了理由就去了心理咨询室。
  轻轻敲门。
  “请进。”声音像温润的玉石。
  推门进去,俞寒柏正站在窗边,细致地修剪着一盆枝叶繁茂的绿萝。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他身上投下柔和的光影,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静谧。
  他放下小剪子,用旁边的湿巾仔细擦了擦手,转过身。
  “魏安婉同学啊,请坐。”
  他的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包容感。“你的状态看起来比昨天稳定些了,这很好。今天来,是想聊聊困扰你的事情吗?”
  他自然地引导着话题,走到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,身体微微前倾。
  空气中淡淡的植物清香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。她深吸一口气,手伸进口袋,摸索着那张让她如鲠在喉的卡片。
  “老师……”她的声音有些干涩,“那个……骚扰我的人,又塞了东西给我。”
  像是扔掉一块烫手山芋般,迅速将卡片递了过去。
  俞寒柏接过卡片,神色瞬间变得极其专注,眉头先是古怪地微蹙,随即又缓缓舒展开。
  “嗯……”他沉吟着,指尖轻轻敲击着卡片,“‘猿猴’‘规则’……措辞刻意扭曲,带着一种伪装的学术腔调。字体也做了明显的伪装,试图掩盖书写习惯。”
  他的分析条理清晰,带着令人信服的专业性,抬头看向魏安婉,眼神里充满了理解和安抚:“我能理解你的感受,魏同学,这种侵入性的行为已经不能被认为是普通的恶作剧了”
  他身体后靠,伸手从旁边的小茶几上拿起一个深棕色皮质封面的笔记本和钢笔,翻开本子,笔尖悬停在纸页上方。
  “为了更好地帮助你,也为了更有针对性地分析情况,我需要记录一些关键信息。你不介意吧?这完全保密。”
  魏安婉看着他郑重其事地打开笔记本,心头莫名地涌起一丝受宠若惊。
  她连忙摇头:“不介意,当然不介意,老师您记吧。”
  俞寒柏唰唰记录着,然后抬头,目光温和而鼓励地看着她:“好。那么,关于这个人,我们需要更多线索。从内容看,他对生物学表现出一种……兴趣。在你熟悉的人之中,有对生物学很感兴趣的吗?”
  她回忆了一下,没有想出一个结果,倒是想到生物课代表……
  “我只知道我们班的生物课代表对生物很感兴趣,也很擅长。是个女生,叫韩薇。”魏安婉回忆道,“她性格很安静,但生物成绩特别好,拿过全省竞赛一等奖。不过我们几乎没说过话。而且,”她顿了顿,有些难为情,“这上面的措辞……尤其是精液……感觉更像是……”
  “男性视角的投射?”俞寒柏自然地接上,语气平静无波,仿佛在讨论一个学术课题,“是的,我也倾向这个判断。这不像青春期男孩幼稚的恶作剧,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隐藏的、具有潜在反社会倾向的思维模式。”
  “至于字迹,”俞寒柏将卡片递给魏安婉,“你能辨认出任何熟悉的感觉吗?或者,你们班有谁的字迹比较有特点?比如特别工整,或者特别潦草?”
  魏安婉仔细看了看那刻意歪扭的字,沮丧地摇头:“我认不出……我对大家的字迹不太熟,再加上这个字体……”
  俞寒柏点点头,又说:“理解。为了效率,我可以将这张卡片交给年级组有经验的老师进行笔迹比对。我会强调保护你的隐私,只说是‘涉及学生匿名不当言论’,需要排查。这样可以吗?”
  他的提议合情合理,充满了解决问题的诚意。
  “太好了!老师您拿去就好,我一点也不想留着它!”魏安婉如释重负。
  俞寒柏在本子上继续记录,然后笔尖顿了顿,他抬起头,眼神变得更加深邃而关切,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。
  “魏同学,接下来这个问题可能有些私人,如果你觉得不舒服,随时可以拒绝回答。但根据这张卡片的内容,这个人对你投射了一种极其扭曲的‘迷恋’,在他病态的认知里,这或许被美化为某种‘情感’。在你日常接触的人里,是否有人曾让你感觉到……某种超出寻常的关注?某种让你隐隐觉得不安,却又难以明确指出的‘特别’? ”
  他的问题问得极其巧妙,既像专业的心理引导,又像……
  她叹了口气,声音里充满了疲惫:“老师……这正是我今天特别想找您谈的原因。昨天到现在,发生了太多事,我感觉……很混乱。”
  俞寒柏不知何时已为她倒好了一杯温水放在旁边,她握住水杯,轻轻抿了一口。
  “没关系,”俞寒柏的声音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,“你慢慢讲,想到哪里说到哪里。老师在这里,就是听你说的。你的感受,是解开这一切最重要的钥匙。”
  在俞寒柏专注倾听的目光和那本摊开的、仿佛承载着她所有心事的笔记本前,魏安婉卸下了心防。
  她开始倾诉,隐去了和沉澈哥发生的事情外,其余的,诸如:岑清辞蹲守一整夜又试图侵犯自己;赵沉戈误以为自己喜欢他;还有同学们的深沉和复杂的目光。
  她讲着讲着,情绪有些激动,带上了委屈和愤怒。
  再抬起头,发现俞寒柏的眉头再次紧紧蹙起,眼神显得格外凝重,甚至透着一丝气愤。
  魏安婉心想:“连俞老师都这么生气……” 她为自己的愤怒找到了支撑点。
  她顿了顿,声音低了些:“也许……老师您不了解我的家庭情况,有些复杂……”她想解释背景,又觉得徒劳,最终化为一声苦笑:“算了吧……其实我就是不知道,该怎么和他们相处了。”
  俞寒柏的神情适时地缓和下来,恢复了那种温和的包容。他轻轻合上笔记本,双手交迭放在上面,姿态沉稳而值得信赖。
  “我大致理解了你这段时间承受的压力和混乱了。人际关系,尤其是当它们掺杂了复杂因素时,确实会让人心力交瘁。不过,别担心,我们可以一点一点梳理,找到最适合你、最能保护你的方式。你刚才提到,你身边是否有那种‘特别’关注你的人……”
  魏安婉顺着他的引导,迟疑了一下:“嗯……说到这个,我之前跟您提过沉澈哥,就是我的青梅竹马……我一直把他当亲哥哥,他也一直很照顾我。除了……